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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没了

[亲子分]泛黄的书页

-欧洲杯的返文。原本计划亲分赢就练习开车,输就写一篇枯燥偏沉重的,我就知道板鸭药丸。

-本篇的比赛内容基于事实与传闻,但没有任何贬低意大利及其球队的意思,不科学的地方请原谅我吧,足球和历史两个都不精通。

-有暗示独伊、奥洪注意。

***

摘自《罗维诺·费尔南德斯自传》:

第一次接触足球是在我刚遇到安东尼奥不久。

我很小的时候和家人在格尔尼卡走散,没过多久就被送到了孤儿院,那时候只知道自己叫罗维诺,是意大利人,而且有个弟弟。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是爷爷抛弃了我,只带费里西安诺回去,因为费里西安诺继承了他的歌剧天赋,而我什么也没有。后来安东尼奥告诉我,他总是和我们的单身母亲吵着要个弟弟,作为孤儿院唯一的男孩子,我被他们领回了家。

安东尼奥比我大6岁,他像所有的10岁男孩那样喜欢和同龄人聚在一起,追着整条街上唯一的足球踢来踢去,起初他也邀请我,被我拒绝了,我对那个皮球最初且唯一的印象是它曾砸中过我弟弟的脸,导致鼻子血流不止,费里西安诺哭了整整一天。

直到过了一段日子,安东尼奥发现我依然没有朋友,他央求伊莎贝拉(我们的母亲),终于买下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足球,前提是到期末他的所有成绩都达到A。最初只是单纯的带球跑,我一边踢一边跑,他假装在后面追,开始的时候还会被球甚至自己的脚绊倒,安东尼奥要花上比踢球更多的时间来安慰我,或许我找到了最擅长的事情,没过多久就算安东尼奥做出追上来的姿态,也能被我轻轻一带就护住皮球。这是充满乐趣并且十分有效的锻炼方法,我的体能得到提升,还逐渐愿意走出房子,用西班牙语去和孩子们交流。后来我们又尝试用球踢倒对面的酒瓶,我的个子最小,他们允许我站在距离一半的位置,所以击中的次数最多,从来没有做什么事情这么顺利过。那是我第一次期待并享受着每一天的傍晚,因为放学意味着可以和安东尼奥他们一起踢足球。

……

我要感谢安东尼奥用足球将我的童年补充完整,和让我回到意大利。

9岁那年罗马队的球探看中了我,给了我前往罗马试训的机会,这一次伊莎贝拉没再和我谈任何条件,为我凑齐了往返的路费,两份,还有安东尼奥的。我没有想过自己会通过试训和体检,更没有想到安东尼奥会为了照顾我留在意大利上学,直到多年以后才知道西班牙局势动荡,伊莎贝拉想要把我们送出国境,虽然那位大人物[1]上台以后,新兴的法.西斯党几乎占领了整个意大利,但在足球队里也要比我们的家更能保证安全。我只在我们躺在一个被窝里失眠的时候教过安东尼奥几句简单的意大利语,适应意大利的城市生活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何况还要打工和照顾我。足球是我唯一可以向他炫耀的,他会为了看我所有的比赛旷掉考试,进球之后看向他的座位已经成为我的习惯。

我当然想过要寻找家人,但是连弟弟的脸都已经记不清了,甚至连自己原本的姓氏都不知道,而且我不想再给安东尼奥添麻烦,更重要的是,离开他的生活,我无法想象。在孤儿院的时候,我会回忆费里西安诺的歌声,并尝试着让自己发出的声音更贴近它,但是遇到安东尼奥以后,无论唱成什么样都会得到他的赞扬,而且更多的情况是他会哼唱一些很老的小曲子,哪怕之后要接受我挑剔的批判。

……

进入青年队的第二年,安东尼奥从大学毕业,他选择回到西班牙去照顾随时可能被卷入战火的母亲,将我托付给了他的高中好友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罗德里赫是个刻板的人,并且出身音乐世家,这总让我想起遇到安东尼奥之前的那些日子。我和安东尼奥开始通信,他在写我的名字时用比正文复杂得多的花体,接到一封来自西班牙的信有时需要花上一个月甚至更久,我们也会吵架,基本都是我单方面对收到回信的速度感到急躁,有一次安东尼奥提到几十天以前的某一场比赛,我几乎要失去印象了,或者关于罗德里赫成为音乐系教员的话题,我需要去翻他上一封回信来想起几个月以前说的话。所以,安东尼奥会在我收到信之前写上好几封,每天查看信箱变成了和训练、比赛一样让我感到被幸福包围的事情。

……

20岁夏天的一个傍晚,刚走出更衣室就被告知罗德里赫给球队打电话找我,让我赶快回家见一见他的学生。罗德里赫的要求莫名其妙,但电话中少有的迫切语气和我的好奇心驱使我赶回去看个究竟,就算早就从那些黑暗、绝望的阴影里面走出来,我也永远无法对那些专门做音乐的人持有好感,更何况罗德里赫的音乐才华只输给我的爷爷。我打算对着新来的家伙冷嘲热讽一番,狠狠地给他一个下马威,一边活动肩膀一边朝我的住处走,以防那个要经常出现在我面前的人忍不住怒气朝我脸上砸一拳。

进到玄关的一瞬间我惊呆了,因为那个直接扑到我身上哭的人和我长了张极为相像的脸,费里西安诺这个名字不经过头脑直接从嘴里蹦了出来。那是在我用一整封信来告诉安东尼奥连续七场没有进球面临失去主力位置的危险,结果回信被阻拦了三个月之后第一次嚎啕大哭,第二天我旷掉训练一整天都和费里西安诺在一起,他还像我仅有的短暂回忆里一样善良和感性,我很高兴他在我面前不是某个歌剧家的孙子,而是我弟弟。当我得知他有个日耳曼男朋友,还住在一起的时候,比起震惊,更多的是感到孤独,安东尼奥已经回国,和我们的母亲远在西班牙,而我不想、也不能继续留在罗德里赫家,唯一的弟弟也找到了重要的人。

初秋的时候,罗德里赫被剥夺职务,认为不能再继续收留我,让我在外面单找住处,并把费里西安诺交给其他讲师,迁出去躲避法.西斯党。罗马早已处于漩涡的中心,但我选择留在心爱的球队。

在一次训练结束,一个让人无比怀念的身影出现在我视野中,比我印象中更成熟的安东尼奥在门口等着我。明明一直没有停止用信件交流,面对面的时候却尴尬得无话可说,我隐约感受到他也是这样。这是我第一次和他的身高如此接近,却不敢像过去那样紧挨着他,和他说话,看那双明亮的绿色眼睛。我趁他的注意力被这几年产的新车型吸引的时候偷偷去看那线条更加分明的侧脸,而他也会贪婪我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的时间细细打量我。

我带他去看我们的比赛,去介绍给我真正的家人认识,去游览刚来到罗马的时候我们去遍的那些地方,晚上住在我的公寓,小床已经不允许我们像过去那样挨着睡,他拿了一个垫子直接躺到地板上。

两个星期后他返回西班牙,我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情,坦率地哭了出来,他抱住我的身体,对我说会写更多的信,而且会去找有收音机的地方听我的比赛。第二届的世界杯要在意大利举行,观看我比赛的不再只是安东尼奥、罗马人,或是意大利人。我从未这么期待过一届赛事,可以让安东尼奥远在地中海对面听到我的名字,可以和全世界的足球运动员共同竞技。

过了一周安东尼奥的来信出现在我球队的信箱,汇报他三天之后将动身前往意大利看望我,信件又被阻拦在路上这么久,看来国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但我是如此盼望着第二年的到来。

……

1934年的二月,纳.粹要寻找罗德里赫的消息传到了这边,我立刻在和安东尼奥来往的信件中抹去了犹太人的名字,并祈祷他可以免于不幸。在那位大人物的独裁统治下,意大利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们的爷爷从米兰迁往西西里岛的乡村,全国三分之二的人都变成了法.西斯党。

……

那一次的世界杯意大利获得了冠军。我只有在对阵西班牙的两场比赛[2]得到上场机会,那是我至今为止最重要的一项赛事,也是我的最后一次参赛。虽然早已不做球员多年,回想起赛场上发生的事情,依旧有愧于一直陪伴着我的那项体育运动,还有带给我那颗足球的安东尼奥。

我从没有在哪一场比赛中这么紧张过,期盼着球被传到我脚下,又希望永远都不要触碰皮球,我们一如既往地凝聚,而内心早已破碎,和其他人相同,我无心享受比赛,又无比渴望胜利,但在那几十分钟,甚至从世界杯开始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背弃了最重要的事物,我忘记了安东尼奥,忘记了足球的触感,只想着一件事,我要活下来。赛前的行礼就像要奔赴刑场一般,那位大人物告诉我们,如果没有拿到冠军,那么全员都要枪毙。[3]

在西班牙打进一球之后,赛场一下子就变了氛围,进一个球,再进一个球是我们继续走下去的条件,这或许是我们所遇到的,和即将遇到的球队中最困难的对手,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大人物正在包厢里看着场上的一切,我们变得焦躁起来,进行了多次明显的恶意犯规动作,理所当然被裁判无视了。这时候我突然想起安东尼奥,他一定在收听这场比赛,赛场上发生的事情正通过广播台传到每一个球迷耳中,我希望不要念到自己的名字,宁可从未出现在球场上。后来我们终于将比分扳平,借助三名球员将对方守门员撞倒在地的瞬间,让比赛结果再次变得充满悬念。下半场的时候,对手有一粒精彩的进球被莫名其妙吹掉,平局的结局最终落定。我们之中有四个人挂彩,对方有七个人受伤,而等待我们的还有第二天的重赛。

前一天的对抗耗尽了每一个登场球员的精力,正如希望的那样,我被按在板凳上,而首发换成了别人。我和其他替补队员,有一半以上昨天刚刚上过场,在一起观看着比赛的进行,西班牙还像昨天那样防守密不透风,又时时制造威胁,这次的裁判据说赛前曾被叫去包厢单独谈过话,偏袒得比之前任何一场都明显。在我们先进一球后,我又被换上了场,除了行纳.粹礼,我没有做任何违心的事情,我甚至已经开始这样安慰自己,只要全部赢下来,就还有机会去见安东尼奥,如果我因为输球而被处决,那么连他都无法再好好欣赏足球了。

当西班牙球员将球推进球网的时候,裁判竟然把皮球从球网里面捞了出来,判定为出界。这种荒唐的判定直到我开始提笔撰写这本书都没有听说过第二次,而我接下来的表现更是将今后的人生都弄得一团糟。

在这场比赛刚刚结束,广播台的人就邀请了我们这些全国人眼中的英雄。我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踢球了,就算回到罗马队,这些丑陋的事情依旧会时刻出现在我的梦境,站在球场上依旧会想起我们在这场盛会中充满邪恶的行为,我甚至已经开始害怕,这种空前的凝聚力与求胜心会被我带回到原来的赛场上,像这样变了质的追求早已叛离了我原本的心意。但是,在全世界的人都在收音机前屏息聆听这场由那位大人物一手操办的采访的时候,当被问到那个有争议的进球是否出界,我清澈而罪恶的谎言传达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是。”

……

之后的几个月安东尼奥的来信我一封也没有打开,我已经不配继续站在球场,和接受安东尼奥的温暖,我不能再和安东尼奥见面,去看那双透亮的眼睛,也无法再阅读信上的文字,让附着热度的一笔一划灼伤我,但是那些珍贵的心意从未被我遗弃,我把它们收好,和之前拆过的一起放进一个带锁的小木箱里。而从另一个角度,我也不能继续当一名总是出现在全国人视野中的足球运动员,因为我永远不会成为纳.粹,哪怕仅仅是因为那一届赛事上发生的事情。费里西安诺也不会,即使他有个纳.粹男朋友,他们都不介意对方是或者不是和自己相同的身份。

……

1935年初,我只带着上锁的箱子和一点生活用品,前往西西里岛去投靠爷爷。街边的法.西斯海报和标志每时每刻都如细针一般刺入我的双眼,然后随着血液进入我的身体,把我的内脏扎得千疮百孔,我没有告诉安东尼奥新的地址,甚至没有拆开他赛后寄来的任何一封信。在孤儿院的时候,我会整宿失眠,脑袋里浮现白天排队打饭的场景,因为是男孩子,我总是排在队伍的末尾,轮到我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成型的饭菜。而现在我依然会彻夜难眠,跟安东尼奥拼抢一个足球,和脚下控着皮球头脑中却在思考着如何不择手段地胜利的两个画面撞得我头疼欲裂,爷爷禁止我服用药物来维持睡眠。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安东尼奥怀有罪恶感,或许是他用足球为我打开世界,或许是我将他带到意大利的原因,又或者安东尼奥从不对我说谎。

那些日子我一直和爷爷两个人相依为命,大多数时间处于神情恍惚的状态,拖着这副充满罪行的身体如行尸走肉一般生活着。两年后的一天,在爷爷听完我的故事之后,突然问我,“你爱他吗?”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有想到他只问了这一个问题,一下子哑口无言。

我会如此在意那个夏天发生的一切,在意对这项运动的侮辱,在意和以往相违背的心情,只是因为我爱他。我背叛了最初的快乐,背叛了他的心意,他的期待,还背叛了我对他的感情。我想要回信,对一封封从未拆开的每一个字进行回应,但是已经等不及,我想要见他,告诉他这几年的心里所想并对他说爱他。

我告别了爷爷,立刻启程回到格尔尼卡,那个充满动荡,又永远沉静的小城已经变成了不认识的样子。我才知道去年这个地方刚刚被轰炸过,整个城镇都是死气沉沉,唯一没有被毁掉的是头顶的蓝天。安东尼奥和母亲已经不在我们原来的家,甚至我们的家也从地面上彻底消失了。我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就像刚刚经历这场浩劫的幸存者一样,因为我想到安东尼奥和我们的母亲或许已经死了。

我把那些没有拆开的信件全部打开,在返回西西里的车上反复阅读,泪水控制不住地滴到信纸上晕湿一片。

“……那间酒馆的转播信号不太好,说实话根本无法串联成一场比赛,但是我依旧在等着广播中出现你的名字,真庆幸自己没有错过后面的采访,你的声音真让人怀念,我爱你,罗维诺。”

一个在经过法国境内的时候上车坐到我对面的人突然凑到我面前辨识着上面的字体,抓着我的肩膀问我写信的人是谁,我嫌弃地打掉他的手,继续沉浸到每一个花体的罗维诺中,直到他追问我写信的人是不是叫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

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声音还和过去一样让我的耳朵发热,他的拥抱依旧充满温暖的力度,他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亮泽,他会看向我,但什么也没看,他失明了。

我在法国南部下了车,跟随安东尼奥的同学,名叫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的法国人来到他的住处,纳.粹的炸弹带走了我们的母亲,以及他眼睛里的神采,法国人救了他并将他带回了家里。

我放声大哭,对他说我背叛了足球,那个球并没有出界,而是直接进入球网,我告诉他在整场比赛我所想的只有一件与足球毫不相干的事,我是如此贪生,又辜负了所爱的一切。安东尼奥胡乱地抹着我脸上的泪水,对我说,足球或许高于生死,但没有什么能高于政治,就像他的眼睛所遭遇的那样,但是,“除了你,罗维。欢迎你回来。”

……

我将安东尼奥接到了意大利南部。反抗纳.粹的火苗开始偷偷燃遍意大利的每一个地方,但我要照顾安东尼奥,没有加入游击队。那时候我得到传闻,罗德里赫在匈牙利境内被一名女性所救,才免于残忍到不可想象的杀害,他们已经结婚了。

……

二战结束之后,弟弟的纳.粹男朋友无法继续像过去一样工作,后来当起了费里西安诺的助手,跟随他到各地进行歌剧演出。世界杯也在1950年再次举办,这将一直会是所有足球迷狂欢的最大庆典,愿永远不会再有那样的比赛,那样的政治产生。

 

***

“安德烈,把电视声音调小一点,我都听不到罗维说话了。”

“你老糊涂了吗?我根本没在说话!”

“不要,再小就听不到背景音乐里面弗拉唱的新歌了。”

“啊啊……你也到了这种年龄了呢,那个意大利孩子长得什么样子?”

“金发,蓝眼睛,还有,长得像——”

“安德烈,你什么时候能不抱着那本书看?都快被你翻烂了。”

“因为又没有人给我讲你们的故事,或者说,我们两个人都不知道你在上面写了什么吧?”

“我知道,罗维给我念过。”

“……什么?”

“闭嘴,安东尼奥!”

安德烈翻了个白眼,把手中那本泛黄的《罗维诺·费尔南德斯自传》扔到了一边,全身心投入到电视屏幕上。

 

 

[1]那位大人物:指墨索里尼。

[2]两场比赛:按照当时的比赛规则,两队打平进入加时,加时依然无法分出胜负不会罚点球,而是进行重赛,现在英格兰足总杯依然保持着这个规矩,天天喊累明明跟英超无冬歇期没关系嘛

[3]由于政治高压,意大利球员在那届世界杯比赛开始前要向法.西斯头子墨索里尼行纳.粹礼致敬,而且却有明文记载,墨索里尼的确在1938年世界杯决赛前对球员下过死命令。

*最后面大概是60年代初,顺便出生年份安东尼奥1907,罗维诺1913,安德烈1943,弗拉维奥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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